苍山不负

@76du
百粉点梗
不是我要be的

王杰希登基的那天，下着很大很大的雪，白茫茫的雪几乎要把京城淹没，回归了最原始的纯洁与神圣。
众人众说纷纭，有的说是新皇登基，瑞雪兆丰年，有的说是谋权篡位，上天降罚。
有大臣颤颤巍巍地向王杰希汇报这些言论的时候，喻文州也在，他一身紫衣端正地立在一旁，一言不发。
王杰希轻轻勾了勾眉角，不置可否，只回过脸去问喻文州:“喻卿以为呢？”
喻文州跪下，而后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到:“坊间传言，不足为信。”
王杰希清清淡淡地一笑，不知是何意味，而后不说话了。
但王杰希的治世无疑是成功的，在史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就连挑剔的史官也不得不承认，王杰希这一生，除了篡了一个昏君的位，别无可以指摘的地方。
王杰希去世的时候，是个草长莺飞的春天。
据言，帝弥留之际，只有司天监喻文州陪侍在侧，无人知晓他们说了什么。
可喻文州记得，再也不会忘记了。
王杰希至死也再没让喻文州碰他一下。
他记得王杰希用那双永远睿智而清明的眼神看着他，声音虚弱而坚定:“喻文州，你也认为我是乱臣贼子，对吧。”
“臣不敢。”喻文州规规矩矩地跪下，没有抬头。
“呵……所谓的忠君爱国，便是忠于昏君，爱愚昧之国吗？”王杰希的声音终于不再平静。
“我喻氏一脉，素为刘氏家臣，生生世世忠于刘氏。”喻文州依旧叩首道。
“所以你可以对生灵涂炭视若无睹，所以你可以看着刘寅纵情歌舞，酒池肉林，所以你可以放任敌国日侵国土，略我同袍?”王杰希的声音越来越激动，而后开始咳嗽起来。
喻文州终于抬头，想要上前替王杰希顺一下气，却被王杰希躲开了。
“喻文州，世上本无帝王，每一个帝王，其实都是乱臣贼子。”王杰希咳了一会儿，终于平静了下来，轻声道。
“陛下唤我来，就是为了告诉臣这些道理吗？”喻文州抬眸看向王杰希，问道。
“不，当然不。”王杰希否认道。
“那陛下有何吩咐?”喻文州疑惑地问道。
王杰希没有答话，只将一个金丝楠木的匣子递了过去，喻文州顺从的打开，看到了熟悉的字迹，手抖得有些厉害，颤颤巍巍地打开那薄薄的黄纸。
“昔尧舜之时，以贤为重，遂得盛世。今朕为帝王，仍存私心，虽遍观刘氏诸子无可承大嗣者，然执意传位于独子寅，望卿辅之助之，倘他日此子荒淫，视祖宗家法于不顾，汝可取而代也。”
那珍贵的纸张从手中滑落，喻文州看向塌上的帝王，颤声问道:“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说?”
王杰希笑了，云淡风轻:“为何要说，无论有无遗嘱，我都会如此做。”你若信我，懂我，不言自明。
毕竟从始至终，王杰希想要的，只有喻文州一个人的理解罢了。
“可是……”
“喻文州，所以说你迂腐，我忠吾国，唯诚百姓。”王杰希轻声道。
“我们从始至终，都不是一路人。你是这个意思吧。”喻文州再次垂下眸子，掩去其中全部的感情。“那你今日给我看这个，是何用意?”
“我今日，许你同样的承诺。”王杰希轻声道，而后递给他另一个匣子。
喻文州接过匣子，静静看着王杰希消瘦的脸庞。
“文州，我最希望的，便是那年梨花树下，你我不曾相见。”末了，喻文州听见王杰希的呢喃。
“可是杰希，那是我平生唯一的美好。”喻文州终于握住了那人垂下的手。
彪炳史册的中兴之帝终于阖然长逝，喻文州呆愣愣地走出宫殿，看着满院梨花，无言以对。
他永远记得那年梨花树下蓦然回首的少年，永远记得那个少年平静而大气的言谈，永远记得他们策马奔腾过的青春华年。
王杰希说的那些，他都明白，可他不能像王杰希那些超脱。
他没有忘记父亲病榻前的杖责，他记得他同父亲说:“杰希不是贪图权势之人，现在国之不国，杰希比刘寅更合适。”
他记得父亲颤抖的手，他记得父亲厉声的责怪，他记得父亲逝世之前攥着自己的手，逼迫自己许下的承诺。
“既为喻氏子孙，便为刘氏家仆，生生世世，唯忠刘氏，若悖此誓……人神共愤，不得好死。”
“杰希，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？”喻文州冲着那株梨树喃喃。
午夜梦回，喻文州又忆起了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忘却的尘封旧事。
彼时的他，还是司天监，某日正在夜观星象，就听得耳畔传来一个刻意压沉的声音:“听闻你一直想见我?”
喻文州吓了一跳，手中的器械也掉了下来，被人一把接住了。
“杰希?你吓死人了！”喻文州看清了来人，忍不住嗔怪道。
“不做亏心事，不怕鬼上门呐，喻司监。”王杰希笑道。
“你拿的什么啊？”
“你没看出来吗？”
“哎呀，我知道是吃的，是什么呀，哦，天哪，是我喜欢的白斩鸡啊……”
“你慢点吃，没人跟你抢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
“哦，对了，我夜观星象，发现你今日桃花运旺。”喻文州突然道，把王杰希唬了一跳，问道“你怎么知道?”
突然，喻文州附身上前，轻轻亲了一下王杰希的嘴唇，心满意足地笑了。
王杰希满脸通红，又觉得刚刚到触感非常好，更加羞涩了，抱着食盒就跑了。
“所以我说不一定嘛。”喻文州开心地看着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，心情非常的不错。
家有梨树，吾爱死之年所手植也，今已亭亭如盖矣。
他们不过是阴差阳错，各有隐瞒罢了……